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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話rap雙押分析

最近對rap(說唱)的雙押有些興趣,就自己總結整理了一下ㄦ北京話的。中國的方言rap很發達,尤其西南地區的,這裏只敢對自己的母語作總結。其它方言區的rap作者和愛好者可以根據本地的習慣自己總結。不過很多方言和地方普通話的特點也是有很大共性的,方言作者可以參攷。

(注:本文中,單成音節的“兒”用普通漢字,不成音節的兒化用注音符号ㄦ“ㄦ”表示。但不保證行文中的所有兒化都會把“ㄦ”寫出來。)

雙押是rap押韻的一種常用的形式,最嚴格的雙押要求每小句的最後兩個字分別韻母和聲調都一致。比如“物理,故里,物體,數理,墳墓裏,附體,不已,杜比,助理,護理,告訴你,對不起,大福蔭護助裏”。

爲了快速想到韻腳,我想到可以編一個類似《切韻》的韻書,只不過爲了雙押做成二維的表格,用excel就可以做。北京話的韻我從嚴不從寬,整理出34個韻類,乘以4個聲調ㄦ是136個韻,另外還有輕聲(如下表。國際音標是我目前的描述,以後還可能變化)。和其他人的區別除了分了聲調(開始的目的是爲了rap做韻書,而rap押的時候要分調ㄦ)及加了兒化,主要區別是分了ie üe(後者我覺得圓脣元音聽感還是有區別,雖然不如i ü明顯),分了en un(後者至少在我的口音裏u就是主元音)。而在兒化方面,我不是特別細,比如ar air anr我是全合的,ier和ir, inr我也不分(小街ㄦ=小雞ㄦ)。

以我目前的語感總結出來的北京話韻表ㄦ

對於雙押來說,我提幾個北京話的特點。

一、兒化發達。很多時候,音系有空位時,有自動塡滿的傾向。比如“麻、馬、罵; 苗、秒、廟”是中古音演化下來就有的,但中古音的m聲母自然演化不會有陰平調ㄦ,但就塡出了“媽、喵”這樣的音。而北京話爲了“兒、耳、二”三個音節塡出了一大套兒化韻母。北京話的兒化相對不自由,該兒化的要兒化,不該兒化的不能兒化,兩可的情況比較少,有和沒有兒化的字一起押韻會很彆扭。比如“草稿ㄦ、小煼ㄦ、小寶ㄦ”和“淘寶、老鴇、小腦”互相押就難受,前者硬要去掉兒化也不自然。(順便,連上變調ㄦ和陽平-上組合是幾乎一樣的,所以“淘寶”和“小腦”就可以一起押。)

北京話的兒化也不一定都是最後一個字,也有的是倒數第二個字。比如“二〇二三”(看韻表,“二”和“而、耳”的韻母元音不同,至少我的語感如此,我知道趙元任時候以至編漢語拼音的時候這三個應該是同韻,都是er,而現在一些新派口音會把“而”、“耳”也發成ar)可以和“片ㄦ川”押,而“片ㄦ警”可以押“餡ㄦ餅”。

二、輕聲和重讀不互押,輕讀一些情況下可以和輕聲互押,也可以和重讀互押。什麼意思呢?雙字詞的輕重可以分三檔,重讀輕讀輕聲輕聲指的是一個字ㄦ完全失掉原有的聲調ㄦ,中和了,形成了一個新的調類。而輕讀指雖然不是重音,但仍然保持本身的聲調性質,且能影響前字的聲調。舉個例子:找死、老死(指人老到自然死亡)、餃子。前一個“找死”的“死”是重讀,zhǎo sǐ [tʂɑʊ̯³⁵ sɿ²¹³],“找”爲連上變調ㄦ(升調ㄦ,約等同陽平)。第二個“老”是重讀,“死”是輕讀,[lɑʊ̯³⁵ sɿ²²],“死”雖然沒有把聲調讀滿,但仍然是上聲的地位,還是能把前面的“老”字帶成連上變調ㄦ。而第三個“餃子” [tɕi̯ɑʊ̯²¹ ʦɨ⁴],“子”是輕聲調ㄦ,失去了上聲的特性,而前面的“餃”就成了和陰平、陽平、去聲之前一樣的半上變調ㄦ(低調ㄦ),“子”字隨之聲調擡高。這種情況下,我的語感是重讀“找死”和輕讀“老死”可以通押,而和輕聲“餃子”完全不能互押。

但另外一些情況下,輕讀和重讀押到一起比較難受,但輕讀和輕聲可以。比如“祕書 mì shu、屁股 pì gu、技術 jì shu”的後字是輕聲,完全可以押在一起,和“義烏 yì wū”、“辟穀 pì gǔ”、“庇護 bì hù”(三詞均爲後字重讀)就都押不到一起。而輕讀的去聲,比如“密度 mì dù”、“義務 yì wù”、“益處 chù”之類後字輕讀的,和前面列的輕聲可以押,但和重讀的“庇護、記錄、剃度”之類一起押略顯難受(雖然不是完全不行)(“計數ㄦ”後字是重讀的兒化,和“記錄”也不太押)。

三、北京話在讀英語時有自己一套口音(本段ㄦ爲自黑)。說唱經常能看到漢語詞ㄦ不夠了,就找英語來押韻。如果要湊成合理的雙押,也要滿足一定的關係,保證聽感差不多。

  1. 聲調ㄦ上,雙押的兩個音節一般至少有一個重音,因此英語裏能跟漢語押的,一般有重讀在倒數第一音節和倒數第二音節兩種。因爲北京話和普通話不接受鼻音尾n ng以外的閉音節,也不接受雙韻尾的音節(比如main /meɪ̯n/、down /daʊ̯n/),英語的韻尾在北京人的語感裏會要麼省略、要麼拆出輕聲調的音節(但不改變重讀音節被識別爲降調即去聲)。

1.1. 如果是英語重讀開音節在末尾,一般當作去聲,也要是重讀,之前的輕讀音節當作上聲。比如away可以押“馬背 mǎ bèi”。

1.2. 如果是英語重讀閉音節在末尾,韻尾析出爲單獨的輕聲音節,前字爲去聲。比如house押“帽子 mào zi”。

1.3. 如果是英語倒數第二音節爲重音,且最後一輕讀音節能直接轉爲漢語類似的音節,則倒數第二音節爲高平調即陰平,而最後一音節爲輕聲或輕讀。比如hater押“催巴ㄦ cuī ber”(我也不知道這個詞正字該怎麼寫,北京話裏指“伺候人的人、跑腿ㄦ的、打雜ㄦ的”)。

  1. 元音上,英語主元音應該和漢語一致或者差不太多,以免顯得太土。

2.1. 英語的/iː/和漢語拼音i,英語的/eɪ̯/和漢語拼音的ei,英語的/ɑː/(雖然美式英語裏這個元音很少)和漢語拼音的a,美式英語的/ɑ˞ː/和北京話的ar,美式英語的/ə˞/和北京話的er基本是一樣的。英語的/əʊ̯/或/oʊ̯/不同口音變化很大,北京話ou[ɤʊ̯]在其變化範圍內,也可以直接押。所以peace押“意思”、father押“痂巴ㄦ gā ber”(更不知道正字該怎麼寫了,北京話指粘液沾在物體上乾燥後形成的硬殼ㄦ)、mate押“這個 zhèi ge”,guitar押“幾瓣ㄦ”都挺順的。

2.2. 英語的[ɑɪ̯]和漢語的ai [aɪ̯]有元音前後的區別、英語的[aʊ̯]和漢語ao [ɑʊ̯]區別更大(前者更像廣州人的aau)、英語[u̘ː]明顯比漢語u [u]偏前,這幾組湊合能押,但一聽就像北京人念出來的。還有短[ɪ]短/ʊ/(其實快到[ɵ]了)和漢語的i和u就更遠了,但也湊和。比如mice押“麥子”,mouse押“罩子”,food押“吐了”,一股濃濃的北京味ㄦ。

2.3. 北京話是缺簡單的中單元音的,就是說/e ɛ o ɔ ʌ/之類都不能單獨出現,要麼是雙元音,要麼跟個鼻音韻尾之類,所以英文的/e æ/之類元音在很多北京人都實現爲雙元音ai。例如bet /bet/, bat /bæt/和bite/bɑɪ̯t/都讀成bài te [paɪ̯⁵² tʰə²]。我個人建議碰上英語這些中單元音的詞就別隨便跟漢語押韻了,傳出去有點ㄦ丟人。

2.4. 輔音韻尾析出的音節會根據聲母的發音位置自動析出一個元音。脣音/b p m f v/是u,/t d k g/是弱讀[ə],/s ts z dz θ ð/是/ɿ/,/tʃ dʒ ʃ ʒ/按北京口音是/ʅ/(這個會顯得很北京,因爲英語這些是舌葉音不是捲舌音)。n l(dark l讀成[ɫ],音色接近一個後元音)會比較複雜。比如time讀tài mu押“大夫”,wake 讀wèi ke押“醉了”,rose押“柚子”。file會讀成fài ou押“蓋頭”。

  1. 英文字母在北京有一套傳統的獨特的念法、固定的聲調ㄦ,與一般單詞規則不同(這是把北京話黑得最慘的一段ㄦ)。比如A ēi、B bì、C sēi、D dì、E yì、F ái fu、G jì。這樣 M 讀 ái mu 押“排骨 pái gu”,L 讀 ái lou 押“牌樓 pái lou”,“阿Q”讀 ā kiùr [ʔᴀ⁵⁵ kʰi̯ɤʯ̯⁵²]押“壓軸ㄦ yā zhòur”,PCR(聚合酶鏈式反應,生物狗常做的一種實驗)讀 pì sēi ʼár 押“黑牌ㄦ”。

最後給出一個我的雙押習作(眞沒有內涵誰,純爲押韻,別對号ㄦ入座ㄦ):

從前我有一個妹夫
起個英文名叫Dave
雖然已經不小歲數
每天活得像個廢物
不洗臉也不疊被乎
除了睡覺就是game
喫飯也是隨便對付
他說想要當個稅務
這也行我實在佩服
攷不上就拿錢賄賂
也要混進幹部隊伍

​​​​(節奏型都用 6/8拍, 0. x x_ | x x_ x x_ | x x_ 0. :|| 這樣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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